Steven Bernstein：

我叫 Steven Bernstein，我是個導演、作家和攝影師、作家和攝影師，他是我的好朋友 Gabriel Beristain（美國攝影師協會、英國攝影師協會、美國電影攝影師協會）。

Garbriel 是一位博學者、思想家、電影攝影師，但同時也是一位導演和意見領袖。他口齒伶俐、博覽群書，從政治到哲學等許多事物都有涉獵。他還會說數種語言 ，拍電影用電影中使用的獨特語言對思想進行編碼，而這並不限於正式的口語。我常常猜想是不是會說多種語言的人對電影有更好的先天理解，因為他們意識到，不同的語言和約定成俗的詞句也能講述同一個故事。因為使用攝影機和佈景的電影語言也是如此，而它講述的對象是觀眾。燈光也是如此，剪輯節奏也是如此。而眾多電影手法也是如此。Gabriel，歡迎來到這裡。

Gabriel Beristain：

非常感謝 Steven。很高興能跟你對談，如往常一樣，我出色的好朋友。。

Steven Bernstein：

對於你剛拍攝完成的《黑寡婦》我感到十分興奮。你曾拍攝過許多大片，但我對你在這部電影中的獨特觀點很感興趣。我想要從你特別的鑑賞力開始聊起；不僅是因為你是導演、攝影師和製片人的關係，還因為你之前曾參與了兩支重要的獨立電影，一直回溯到開創性的《Caravaggio》，而另一種則是像《反恐特警组 (S.W.A.T)》這類場面浩大的動作片。曾經拍攝的類型範圍相當大。你可不可以先談談你會根據這些不同類型的電影和你不同的職責而有些不同的拍攝手法（如果有的話）嗎？接著我們會特別來談談你拍攝動作片的方法。

在片場的 Beristain 和導演 Cate Shortland - ©Marvel Studios 2021

Gabriel Beristain：

我來自墨西哥，是相當傳統的墨西哥人。我是墨西哥電影攝影師協會的榮譽會員，這是一個很棒的組織，培養出許多非常有才華的電影攝影師，所以我的根基和背景都在墨西哥，以及這個城市悠久豐富的傳統藝術，對我惠益良多。但是我職涯大部分的時間，事實上是絕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墨西哥渡過。 

當我在很多年前離開墨西哥的時候，當和你在英格蘭會面時，你記得那時我們都認為電影製作是一門學科。我們都不太相信將各個項目分離或專業化會是未來的走向。我們曾經是一邊口袋裡裝著《電影筆記 (Cahiers du Cinéma)》，另一邊則裝著《美國攝影師雜誌 (American Cinematographer Magazine)》的那種人。精神分裂症患者、藝術家、技術人員、知識份子、行動主義份子、製片廠的工作人員，全都聚集在一人身上。早在 60 年代，我們對 Laszlo Kovacs 如何使用 Brutes 為電影的外景打燈和符號學的核心思想、哲學家 Roland Barthes 和 Robert Bresson 晦澀難懂的法國電影一樣感興趣。 

最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都不可或缺。Roger Deakins 那時和我正在英國國家電影學院學習， Roger 成為一位出色的電影攝影師，而我則帶著攝影機自我訓練，試著拍攝街頭的遊行活動。

那時我相信自己最後會成為一名戰地記者，我認為我的生活將是要帶著攝影機走入世界各地的社會衝突。我從沒想過我會現在正在做的事。但是，因為我就在英格蘭靠近倫敦的地方，所以很自然就會去藝術畫廊，並學習繪畫、學習燈光和構圖。

最後我就擁有了多樣技能。我可以從觀察到的事件裡找出重點，或是可以用光影作畫，來創造出一個想像的世界；不過在最後，你所做的基本上都一樣，就是在說故事。

人們問我，在 8 天內拍攝一個電視節目和花幾個月拍像《黑寡婦》這樣的大型製片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區別。當然，在拍大片時你手上會握有更多資源，但每一天都仍舊要面對選擇、決定、爭分奪秒、實現創意目標、與其他藝術家攜手合作，一同實現願景——不論是自己的或是與合作者的藍圖。  

許多年前，我記得有個電影學院的學生跟我說：「Gaby，來看一下。我們用一支Red Head紅頭燈（那時候很流行的 650 瓦鎢絲棚燈）拍了這個場景。」
「為什麼？」我反問他們。
他們說：「因為這是我們有的全部燈具了。」

而在拍攝結束那天，這就是我的感覺。電影本身比器材或是場景，或是效果及其他東西都要來得重要。 

在我現在的電視節目中，我們有一車的燈光和處處皆攝影機的巴士，而現在我們也把它搬到《黑寡婦》來用。我們有每盞可能需要用上的燈，我們也有好幾部 Sony VENICE 機身，還有一大堆鏡頭 (Panavision C-、E 系列和 Panaspeed 鏡頭)。全部都是能讓我作品表現得更好的器材，但這些都只是我們的工具而已，它們一點也不比我們的想法重要。 

VENICE 分體延伸系統

Steven Bernstein：

我想你在暗指這種壓力，也許是自己產生的壓力，當你擁有非常充裕的燈時，你也許就會透過展示這一堆器材，來證明你的權力、重要性和專業性。數以百計的燈光、大型的吊架等等。另外我認為，在你職涯早期時，你就是想要玩大量的器材，這不但很有趣，也是對你自身價值的肯定。整部電影似乎到處都是燈光、起重機和吊臂。但到了某個程度，在你身為藝術家發展到某一個階段時，你會說：「這並非對於我們所擁有的電纜數量和燈光的盲目崇拜，而是讓作品能以最有效的方式去打動觀眾的情感，並將故事告訴他們的一種方法。」 

Gabriel Beristain：

沒錯，當然這一切都跟錢有關。器材公司想要你用他們的攝影機，因為之後就會有其他人想要用那些攝影機了。但我們真的不能被金錢的力量所影響，我們必須要創造出優秀的影像，所以最棒的攝影機才能引起我們的興趣，這就是 Arri 在 Alexa 上的正確選擇，也是現在 Sony 對 VENICE 的正確選擇，前者我正用來拍攝電視影集，而後者我用來拍《黑寡婦》。 

Sony 憑藉 VENICE 攝影機在實現每個人都在努力追求的「如電影般」效果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款攝影機不但符合人體工學且靈活易用。

你必須跟上。Steven，就在 11 年前，我正在拍《檀島警騎 (Hawaii Five-O)》的試播片時，製片人問我之前有沒有拍過數位影片。我沒有，而他也沒有。所以我們測試了市面上有的所有攝影機。超大型的攝影機。拍出影像品質極差的攝影機，還有其他品質參差不齊的攝影機。我們這一路走來實在艱辛。 

在這段期間 Sony 一直都在，不斷推出不同的攝影機，雖然沒有一台是我喜歡的，但他們堅持了下來。然後突然之間，他們就跑出來宣佈：「我們有一款精巧、便攜、多功能的攝影機，可以用來製作 4K、6K 影片、可以搭配你所有的鏡頭，甚至可以使用變形、所有幀率和格式。更不可思議的是，你甚至還可以將攝影機的前端與機身分離，使用Rialto系統讓它變得更加小巧。」

©Marvel Studios 2021

Steven Bernstein：

我在拍動作時喜歡用多台攝影機進行拍攝。事實上我在拍任何東西時都喜歡用多台攝影機進行拍攝，我知道你也是這樣。 

Gabriel Beristain：

是的，我完全同意這也是正確的拍攝方法。我的多機拍攝風格演變，部分原因是看過我最愛導演之一 ── 黑澤明的作品，他多數的傑作僅用一或兩台攝影機而已。在《七武士 (Seven Samurai)》中，他用特寫拍攝一位快要死去的老父親，他將攝影機放在這位老人的身後。此舉很瘋狂，沒有正面鏡頭，也沒有眼部鏡頭，這部電影的關鍵時刻就是從背後拍攝的，這是一個非常不尋常而且具有風險的選擇。在我們現在的電影時程表中，通常不總是會有時間或有勇氣去做出這樣冒險的選擇，但有了多台攝影機，我們就能承擔風險，而且萬一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有剪接的選擇。黑澤明的選擇是對的，但是他就必須承擔風險，而使用多台攝影機的我們則可以不必擔負過多風險。

Steven Bernstein：

所以在你使用多台攝影機拍攝時，你實際上是為了要提升影片的品質。有時導演更關心的是正/反拍鏡頭和主鏡頭，只是開拍、停拍、說台詞、跑完腳本，然後結束。

Gabriel Beristain：

我也這麼覺得，我們使用這些多台攝影機來捕捉基本素材，有時比只用一台攝影機取得更快。更快表示有時間拍更多的鏡頭，或是導演有更多時間專注在演出上。現在身為導演的我，有更多的時間就是我的優勢。我現在正導演《馬蓋先 (MacGyver)》，都使用多台攝影機進行拍攝。 

現在我正開拍一個 Fox/Disney 的影集叫《Just Beyond》，這部影集或多或少算是之前《雞皮疙瘩 (Goosebumps)》系列的翻拍，是青少年的恐怖片。這是一部精選集，所以每集都有著各自的風格，因此也有自己的燈光設計。再加上電視的時程安排很緊，因此在以電視的節奏拍攝時，使用二或三台攝影機就變成一種絕佳的拍攝方式。

順便一提，這跟拍攝《黑寡婦》的節奏不同，但我用的都是同一款攝影機:Sony VENICE。我在拍攝《黑寡婦》時開始使用 VENICE，那時韌體版本是第 4 版。大概在拍攝《黑寡婦》的第一週或第二週時，我就拿到了第 5 版。而現在我在拍《Just Beyond》時是用第 6 版，隨著它一直不斷地進化，我也一直用著它。 

©Marvel Studios 2021

Steven Bernstein：

現在它是你最愛的攝影機了，那麼你真的是因為你剛說的這些原因才這麼喜歡它的嗎？

Gabriel Beristain：

我手頭上還有 Alexa Mini，放在我古巴的公司裡。但事實上它們無法拍攝 4K 影片，但市場對 4K 的需求相當大，所以這一點對 VENICE 來說相當有利。 

Steven Bernstein：

我想要再多點時間跟你聊聊多台攝影機拍攝的事，我們剛聊到了用多台攝影機的好處在於可以提供創意的選擇和加快拍攝速度，但對我來說，我認為使用多台攝影機來拍攝動作也有巨大的好處，你同意嗎？

Gabriel Beristain：

是啊，沒錯!動作場面是一種舞蹈編排，首先是使用低解析度的攝影機拍攝特技協調員的預定動作，好測試並提出最適合該動作的具體鏡頭。我很欣賞他們，其中有超棒的特技協調員，不僅擅長自身的工作，還是很棒的電影製作人。但是，就算他們的建議很好，導演和攝影師還必須思考另一個因素:演員，以及與其相關的場景戲劇化架構。有些能推動走位的東西，這決定了要把拍攝重點放在哪裡以及當動作出現時，如何與場景整合，這也決定了攝影機應該擺設的位置。

電影能成功的原因就是觀眾能與角色產生同理心，所以你放置攝影機的位置最終取決於如何才能讓觀眾產生更緊密的情感連結；角色是否身處危險？危險越來越多了嗎？得救或失敗的機率有多少？……等等。所以特技協調員在其中做出了重大的貢獻，但最後鏡頭的設計責任還是落在攝影指導和導演身上。

再說一次，如果拍攝提案中有三台以上的攝影機，你就可以承擔一些風險並將動作與演員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你可以在發生動作的附近拍一些臉部反應的畫面，你可以挑出一些可以幫助表演和動作結合得更真實的小元素。有時，主要角色做特技動作時，雖然可能會有厚厚的墊子保護他們，但你仍然必須要能從某個角度拍攝這幾秒的動作，至於觀眾買不買帳要等到看到畫面後才能確認了，這全都是使用多台相機拍攝的好理由。  

Steven Bernstein：

所以你用多台攝影機拍攝都是為了特技表演的關係，可能用替身演員和穿著符合演員裝扮的特技人員拍一次，然後另一次仍舊使用多台攝影機拍配合動作演出的真正演員。

Gabriel Beristain：

沒錯，你很尊敬特技協調人員，但還是得把他們的工作與表演連結起來。 

導演 Cate Shortland，配戴眼鏡者 - ©Marvel Studios 2021

Steven Bernstein：

你是很有經驗的攝影師兼導演。我想這對以上兩種工作都有幫助。如果你曾導過戲的話，舉例來說，就會知道導演身上的壓力和責任。當你做為《黑寡婦》的拍攝指導時，與導演間的合作情況是否就像這樣？

Gabriel Beristain：

在《黑寡婦》中我的導演是 Cate Shortland。當然我履行了我做為攝影師的職責，但因為這部電影是她執導過最大型的一部電影，而就如同我常常跟她說的，我也是女王的助手，可以幫助她不受王國其他領主的干擾；我們有非常強大的特技協調員、視覺效果協調員、藝術總監兼製作設計師，每個人都很強，都有自己的拍攝安排，這些拍攝安排都很好，因為他們全都想要拍出最棒最成功的電影，但這些安排卻並不總是與 Cate 的願景一致。所以我試著做為中間人，將她的願景傳遞給那些，如果可以延續上面的比喻的話，就是那些王國的領主們。  

Steven Bernstein：

說得非常好，因為電影攝影師通常就是這樣，是劇組人員與部門主管間的橋樑，就像你說的，就像是女王或國王的領主防守人一樣，我認為這對電影攝影師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但說回到多台攝影機這個話題，有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呢？ 

©Marvel Studios 2021

Gabriel Beristain：

在我拍攝史嘉蕾·喬韓森 (Scarlett Johansson)，我們的女主角與的女演員時，她在戲中有些重要的片段而且傾向於使用單機拍攝，好確保每個人都能專注在這樣的表演上。還有，即使我已經發展出一種非常適合多攝影機的特定照明風格，但如果有必要，在拍到史嘉蕾的重要片段時，我會自然地改變這種風格，我指的有必要的意思是，這能不能讓她看起來最美麗？當然啦，有時候我可以用多攝影機來拍攝，但是她就像許多重量級演員一樣，對最適合她的打光方式以及拍攝角度有著明確的想法。

剛開始我感覺她對多攝影機拍攝有點緊張，這很自然，但是在她看到拍攝的結果之後，她非常認同我的拍攝方式，我們在一起合作很愉快。這不代表我們就沒有用大範圍反射柔光來創造美麗的特寫鏡頭。我認為史嘉蕾尊重我的特殊拍攝風格以及拍攝方式，而她想為我提供便利，就像我想讓她更方便拍攝一樣。我的非制式打光風格可運用在任何狀況，也能讓演員、特技團隊和導演有許多的靈活運用空間。 

你問到了一些問題，其中一個就是視線。不說太技術化的東西，在你拍攝離開眼睛中軸的特寫時，在使用某些鏡頭時視線會拓展得太寬，就好像演員甚至沒有看著另外一位演員一樣，在這種時候你就必須認真考慮是不是要用單機拍攝。 

Steven Bernstein： 

有沒有遇到來自導演的阻力？

Gabriel Beristain：

當然有啦，他們有時候必須學著將注意力分散到好幾台的監視螢幕上，有些人除了動作場景之外並不想這麼做，而有些人，我必須誠實說，大多數人都很喜歡這種技術。 

Steven Bernstein：

在《黑寡婦》時，所有的攝影機……都是用 VENICE 嗎？

Gabriel Beristain：

沒錯，都是 VENICE。因為就像我之前說的，VENICE 擁有分體模式，基本上這就代表你擁有一台一樣的攝影機，品質相同只是小一些的攝影機，超實用的!

第一部分結束。第二部分即將發布。

關於作者：

導演/攝影指導 Steven Bernstein（美國導演工會、美國攝影師協會、美國編劇工會），以電視影集《魔幻都市 (Magic City)》成為美國影師協會的傑出成就提名人。他拍攝了由 Noah Baumbach 執導的奧斯卡獲獎影片《女魔頭 (Monster)》、《踹球叫練 (Kicking and Screaming)》、《小姐好白 (White Chicks)》以及其他大約 50 部故事片和電視節目。由他編寫和執導的第二部電影《Last Call》演員包含 John Malkovich、Rhys Ifans、Rodrigo Santoro、Zosia Mamet、Tony Hale、Romola Garai 和 Phil Ettinger，在 2020 年於特定城市上映。《Last Call》現在正在 Amazon Prime 上播映。

可以在Stevenbernsteindirectorwriter IG 上追蹤 Steven，他定期會在上面發布有關電影製作的見解和插圖。